藝術家林銓居揪志工墾荒地當都市農夫,說不施化肥、不噴農藥,要以有機方式種水稻,這股推廣環保理念的心,讓世代以種植水稻為業的筆者,感到既敬佩又羨慕。
「耒耙」起土、「耙床」鬆土,至「手耙」細勻時,家父總要我跟在後頭踏沉「稻稭稈」,邊踏邊抓泥鰍滿身泥漿卻玩得不亦樂乎。「耘盪」使平草泥,我年紀小體重輕站在上面讓水牛拖行,彷彿哪吒踩風火輪般的神氣活現。烏鴉佇立牛背像是在監工,成群結隊的白鷺鷥忙著覓尋青蛙、蚯蚓填飽肚子,好一幅優美的春耕圖。緊接著就是插秧,體悟退步原來是向前的哲理。清明前後的「挲草」,父子倆雙膝跪在軟綿綿的泥田裡,一前一後相互競逐,濃稠親情滋長就像背灼炎天光般的暖和,田野讓我度過充實快樂的童年。
可惜早期那分種田的快樂,如今已不復見。不施化肥、不噴農藥,水稻根本毫無收成。插秧後如未隨即噴灑「殺螺劑」,不出一禮拜秧苗悉數被福壽螺吃光。土地年復一年的耕種,不施化肥地力無以為繼(甚至會愈施愈多)。也許有人會質疑何不用有機肥,一來鄉下已無早期之糞坑,再者也無剩餘空地可積堆肥,頂多在二期稻收割後,撒油菜籽當綠肥調節土地酸鹼值。
氣候變遷、環境汙染、殺蟲劑有抗藥性與人類擾亂了自然生態平衡等因素,使昆蟲在喪失天敵的情況下毫無限制地繁衍,即時用農藥加以克制尚無法竟其全功。例如令稻農聞「蝨」色變的褐飛蝨,破壞力驚人,數日前猶綠油油一片的水稻田,只要染上二、三天後即成一堆槁木死灰,血本無歸。
現今水稻不噴灑農藥收成肯定不符成本。都市農夫以舒活筋骨為主當然無所謂,稻穀收成多寡關係到稻農生計,雖知化肥、農藥有殘餘不環保,但為生計只得適量使用。
藝術家揪志工種水稻的理想,讓筆者憑添幾許無奈與愁緒。不禁想起白居易「觀遊魚」:「遶池閒步看魚遊,正值兒童弄釣舟。一種愛魚心各異,我來施食爾垂鉤。」都市農夫是白居易,那兒童則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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